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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上青藏线

发布时间:2016-12-22 11:57:36 推广 来源:中国报道

                                                    
  中国报道北京(作者 王仲刚)从格尔木开车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这是2006年10月中旬的一天。若在内地,现在正是金秋时节,放眼望去,柿子红了,枣儿红了,菊花笑了,漫山遍野醉了,一派秋意昂然。而眼前的窗外,却是白雪皑皑,素裹银妆。
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确确实实来到了雪域高原。
  一年前,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参加公安部举办的晋监培训班的时候,青藏铁路公安局政委马志成曾对我说:“仲刚,明年夏天,你到青藏高原来,我陪你一路到拉萨,我们那里美得很!”
我感谢同学的盛情,笑了笑说:“我这一辈子不准备去西藏,不去拉萨。”他笑问:“为什么?”我摇摇头,笑而不答。
  他又劝我:“你这写书的人,不去青藏高原你会遗憾一生,去了那里,你一定能写出好东西!不信咱们俩打赌,你一去,保证你会喜欢上那里,爱上那里!”
  我还是摇摇头:“这一辈子我不去拉萨。”
  就在我来青藏公安局上任的前两个多月,马志成政委还在电话里再次向我发出了邀请。他说:“来吧,现在是青藏高原最美的时候,你来我陪着你,开个越野吉普,带上氧气,一路到拉萨。”
我还是婉言谢绝。
  这是我的秘密,这是我对妻子的承诺。
  两年前,我与在珠海出版社当编辑的昱姝通电话,聊起如果将来有时间,我们到拉萨看看。记得妻在电话中马上反对:“不能去!坚决不能去。我们单位一个同事的好友夫妻,去年去拉萨出了事。那地方空气稀薄,海拔太高,你的身体适应不了。”那口气十分坚定。我说:“我不能去,你去,替我看看。”她说:“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们这辈子不去。”
  我答应了妻子,今生不去西藏。
  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现在调到青藏高原工作,成了青藏铁路公安局的政委。而且刚到任才一个礼拜,我就因公务必须上拉萨。现在,我就坐在西宁开往拉萨的火车上。
“玉珠峰!”随行的同事提醒我快看这不可多得的胜景。我不由得放眼望去,洁白的玉珠峰如守身如玉的少女耸立在云端。她是巍巍昆仑的一座高峰,静静地俯视着万里雪域,苍茫大地,哈达似的白云把她冰清玉洁的圣体缠绕。
  啊!太美了,真想溶入她的怀抱。
  软卧车厢的旅客们纷纷举起相机拍照,发出啧啧感叹。
  然而,我却兴奋不起来。自从进入高原这一个多礼拜,我的头整天晕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似的,特别是过于干燥的气候让我难以适应,怎么喝水也不行,嘴唇已经起了皮,需要用剪刀剪。
虽然全列供氧,但我还是又加插了输氧管。我按照很多人的嘱咐,到了高原一定要减少活动量,尽可能少说话。
  乘警长为我请来了随车保健大夫,先听心脏,再量血压。大夫微笑着取下听诊器,宽慰地对我说,血压有点高,低压一百一,高压一百六十五,心率有点快。不过不要紧,多吸吸氧,躺下休息休息。
  我很紧张。
  “政委,昆仑山口到了。”随行的同志轻声地提醒我。
  我不由得“腾”地坐起,拔掉氧气管向窗外望去。
  啊!横空出世,莽昆仑。昆仑神山,万山之祖啊!中华民族的脊梁,神州大地的主脉,西王母娘娘的瑶池就在这大山深处。每年的八月初八,西王母便在这里举行蟠桃盛会,众神欢聚一堂。
我不禁肃然起敬,默默地坐在窗前。我看到耸立在昆仑山口的那块碑-----世界各地的炎黄子孙来此寻祖的纪念碑,碑身四周飘舞着五彩的经嶓。
  我的思绪随着那风中飘舞的经幡在飞扬。我仿佛看到了二00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那惨烈的一幕。
  漫天的大雪呀,浸染了高原,覆盖了青藏公路,模糊了巡警队员们的视线。道路湿滑难行。汽车缓慢地蜗行着。大家心里都提着一口气,谁都知道随时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当汽车行驶到昆仑山口附近时,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很厚了。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使刚刚落地的雪花很快结成了冰凌,汽车虽然以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谨慎行驶,但危险还是在瞬间后发生了。
  像受到惊吓的野马,陀螺般在冰面上打转,汽车失控了!刹车不及,哐地撞在了昆仑山口的标志杆上。汽车右前门被撞进驾驶室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魏教导员被挤压在里面,锋利的标志杆从车门处直插入他的右腹部,车上的三个同志都程度不同地受了伤,而最重的是魏树忠,他们的魏教导员。战友们不顾自己的伤痛,一起将魏教导员抬出车外。血流如注,鲜血早已染红了他那藏蓝色的警服。魏教导艰难地示意战友们扶他站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铁打的汉子,他已经三次从死神那里逃了回来。这一次又算什么!但是,他错了,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这是魏树忠生前的战友、我现在的同事在魏树忠同志牺牲一年后,在魏树忠被青藏铁路公安局追授为十大天路铁警的时刻写下的一段文字。
  魏树忠,男,43岁,生前是青藏铁路公安局格尔木公安处治安巡警大队教导员。三十多年前,他随着支援西部建设的父亲从河南许昌来到青藏高原,并且走进了铁路公安这支队伍。父亲修铁路,他保卫铁路,一干就是二十年。
  二00五年的最后一天,距离青藏铁路全线开通庆典还有整整半年。
  这一天,本不该魏树忠上线巡线,然而大雪纷飞的恶劣天气使他对正在建设中的青藏二期格尔木到唐古拉山段放心不下。也就在此时,他接到命令,将有一列重要列车即将通过该段,因此他从三江发源的地方沱沱河警务区早早出发了。带着战友,迎着漫天大雪上路了。
他知道,家人正在等着他回去过个团圆的阳历年。
他还知道,他今天要巡的这一段线路,一共582公里,海拔都在4500米以上,空气的含氧量只有内地的一半,不管你身体有多么强壮,到了这里你都会英雄气短。“过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就在这一段,荒无人烟的可可西里就在这一段,被视为生命禁区的南山口还在这一段。
他还知道,自从1954年青藏公路建成通车,每年都有30多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青藏兵站部的战士长眠于此。
  然而,使命高于生命,这是警察的信念,是魏树忠们的信念。车外大雪纷飞,魏树忠与战友们一处一处认真地检查桥梁、隧道、车站、机房、置放站等重要设施和部位。雪花落在了他们的脸上,头上,棉大衣上,他们的眉毛上结满了冰花。
  “给,政委。”同事递过来一叠纸巾,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原来泪水已经充盈了我的眼眶。
我想对这神山昆仑问一声:自古以来,你就是神山,圣山,诸神聚集之山,你给中华民族的子孙多  少期盼和向往,可你为什么不能保住魏树忠们的安全?
  我想对西王母叫一声,多少炎黄子孙不远万里来给您敬香,乞求您的保佑,你为什么不保佑魏树忠的安全?您可知道,他才43岁,家有娇妻、幼儿,上有父母高堂。为什么西王母不保佑他的生命?
  我分明看见魏树忠与他的娇妻缠绵。妻说:“我给你包饺子吧,回来咱们团团圆圆过个年,咱们已经有三个春节没有在一起过了。”你总是把你那美丽的‘猫哥眼’一眯,笑着回答,“好,我争取回来。”妻嗔怪他:“你总是说话不算话。”“猫哥”笑着说:“谁让咱是警察呢,大家安全,咱家才安全,才团圆。”
  想起昨天在魏树忠家里,我和他的家人及我的战友们,面对挂在墙上的魏树忠的遗像。妻子泣不成声地说,树忠,我知道你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青藏铁路全线建成通车,现在您的愿望实现了,青藏铁路已经全线通车四个月了。请你放心,我们会完成你的未竟事业,守好天路。
  妻子又说,你还记得吗?去年夏天你从北京出差给家里打来电话,你问我你知道现在最好听的歌是什么歌吗?我说不知道,你说是《天路》。现在,我每天回来都唱《天路》。魏树忠,你听到了吗?
  这时候,儿子放学推门进来了。我说,孩子,你对你爸爸说句话吧!说你最想说的话,当着叔叔和你妈妈的面。儿子站到爸爸的遗像前,含着泪说:“爸,你以前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
  儿子唱起了《天路》,妻子唱起了《天路》,我们一起为英雄唱起了《天路》。
  列车在继续运行。
  窗外的雪域风光,让身边的旅客们惊叹不已。甚至有人说,人生不来青藏高原走一遭,枉为人生。窗外,一望无际的可可西里草场上那一群又一群飞奔跳跃的藏羚羊;万里羌塘草原上那一群群黑色的牦牛和白色的羊群;念青唐古拉山那白云环绕的雪峰和蓝天,我都无心观赏。
  在西藏境内的安多警务区,我看望了从西宁来到西藏的青年民警王文海,我知道,他已经在这海拔4700多米的地方战斗了一年多,由于缺氧,他的原来饱满的前额已经下陷。组织上要换他下山,他坚决不肯。当他的女儿站在我的面前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说:“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时,我不禁再一次紧紧握住这个天路第一哨哨兵的手,我举起颤抖的手向我的民警敬礼,表达我的感慕之情。
  在当雄,握着年过半百的老民警吴建国的手,除了哽咽,我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这位一米九的汉子,早年在部队已经是副团级干部,曾经当过特警大队长,而为了保卫格拉线开通运营,他毅然报名来到藏北这海拔4300米的无人值守的小站当了一名普通的民警,一干就是八个月。八个月呀!没有回过一趟青海,体重一下子下降了30多斤,以至于妻子从西宁赶到这里来看他时竟认不出他来。他和附近的藏族兄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一个藏族小嘎玛自愿当他的贴身警卫和跟班兼翻译,人们亲切地称他为“吴所长”,自发地当起了他管区的线路治安联防员,像看管自家的孩子一般看管着家里的牛羊。他们中间流传着一句感人肺腑的话:“不能让吴所长的管段出事!”去当雄检查工作时,一位牧民对我们说:“吴建国你们认识吗?”还拍着胸脯说:“那是我哥!”切切真情,飘浮在羌塘草原的睛天碧空。
  到了拉萨,来接站的是拉萨铁路公安处处长崔立民,他曾经是铁道部公安局宣传处的领导,我们是老战友,曾多次并肩作战。此刻的他让我有些不敢相认,这个昔日眉清目秀有着一张深邃的大眼睛的天津人,变成了一位黑黝黝的老藏民。也许是视觉印象吧,他举手投足间都让我觉出了些藏民的豪迈与粗犷。吹拂在高原上空的风吹黑了他的脸,却没能吹走他对高原的那份深情。
回到西宁,一连很多天,我夜不能寐,不知道是高原缺氧,还是高原英雄们挑战极限,勇创一流的铁路人精神感染着我,冲击着我。
  也许二者兼有。
  我想,让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就是那些和这些为了青藏线建设、运营和安全畅通的人们。
曾经,世界顶尖级的地质学家断言,处于常年高原冻土层地段的青藏高原玉珠峰安全段不能修铁路,不可能建成铁路。中国的科学家们,建设者们硬是在这里勘察、设计、修筑、开通,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终于突破了世界地质禁区、生命禁区,让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真的修到了拉萨,创造了世界屋脊上的奇迹,创造了世界的奇迹。为了修建这条铁路,千千万万个科学家建设者和解放军官兵付出了青春热血甚至生命。昨天、今天,为了让这条铁路能准时开通,安全运营,青藏铁路人们挑战生命禁区,创建一流高原铁路,他们付出的不仅是智慧、青春,更贡献的是健康和生命。
这条铁路的意义是什么?看一下这个史料:
  1951年,中央政府派赴藏代表张经武进藏。6月13日离北京,先是坐火车经广州到香港,再从香港坐飞机到新加坡,印度的加尔各答,到印度北部的锡里格,再坐汽车经噶伦堡到锡金的甘托克,再从这里骑马翻山越岭走了两天,最终于7月14日到了中印边境交界处的西藏亚东县。中央代表这次进藏历时一个多月,坐了两次火车,三次飞机,两次汽车,最终靠骑马才到达,可以说是历尽千辛万苦,辗转异国他乡,历时一个多月才到达西藏。
  1951年12月,十世班禅第一次进藏。1951年12月,他从青海西宁出发,雇了三千多峰骆驼和七千多头牦牛,行程两千多公里,历时五个多月,由于路途遥远,天气严寒,道路艰险,骆驼死了三分之二,牦牛无数才到达西藏。
  这是一块神奇的土地,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世界屋脊,这里的天更蓝云更白,这里的日光灼人,植被稀疏,高寒缺氧,法号悠扬,经筒飞转。这是一块高深莫测、遗世独立的神奇绝地。这是一处壮丽雄浑、美仑美奂、令人顶礼膜拜的传奇胜境。
  千百年来,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以坚韧的信仰支撑着血肉之躯,在崎岖的山路上挑战死亡,向青藏这块神奇的土地步步靠近。
千百年来,来自世界各地的东西方人,用热切渴望支撑着心中的梦想,在漫漫岁月里,对她久久神往。
  古人曾这样形象地说,1954年青藏公路第一次穿越青藏高原,使西藏百万农奴不再与世隔绝,而如今建成青藏铁路,将为西藏的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人民幸福安装一个威力强大的助推器,是一条连接西藏与内地的幸福路,致富路,是一条神奇再造的民族复兴之路。
一时间,天堑变通途。
  就在天路开通的三个多月后,组织上把我派到了这里。想起来时对青藏高原的恐惧,比一比我的身边的这些战友,我感到羞愧,难过,我觉得无地自容。我庆幸铁道部公安局、铁道部党组派我到这里来。人说,人生不来青藏高原走一遭,枉为人生,我说,如果我今生没成为天路铁警的一员,会成为不完整的最缺憾的警察人生。
  啊!天路铁警!在两千多公里的天路上,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铁道上,在牧区,在毡房……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有一组这样的数字令我震撼:910位民警中,80%都患有高原病或处于亚健康状态。
因此,我到了格尔木和拉萨两个公安处检查工作看望战友们时反复讲这么一句话:“你们是最伟大的,因为你们能在这里呆下去就值得我学习,让我敬佩!何况还要巡逻站岗,还有那么多的工作需要你们去做。”
  是啊!我的战友,你巡逻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与蓝天和白云为友,与生和死融会贯通携手。一位智者说,天路迢迢去飘飘,雪域茫茫埋忠魂。谁能铭记您的无私,您的伟岸,您的高尚,您的丰功?是大地?是山川?是人民!
  我常常问自己:作为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作为政委,你该怎么做?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与在高原上已经奋斗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您相比,我汗颜。我还有什么畏惧的呢?

 

责任编辑:詩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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