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岭：中国酒业七十年

在国家会议中心酒业发奖大会上的讲话

原国务院资深参事、第九、第十届全国政协常委

今年是新中国建国七十周年，我们的酒业同其它产业一样，在这70年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作为60年代初就步入酒类酿造研究和在改革开放初长期参加酒类发展管理的工作者，不仅对酒行业怀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对酒业的进步有着深切的感受。

第一种感受：酒业兴盛是民族强大的侧影和象征。

我国是酒类饮料的创始国，有诗曰：“酒之所兴，起自上皇，一曰仪获，二曰杜康”。据考证，仪获是4000年前的夏朝人士，据说是舜的女儿，有文记载父亲让她做酒献给禹王。而杜康则是西周人士，许慎著的《说文解字》一书就有杜康以秫做酒的描述。由此可知酒在中国的起源是很早的。根据龙山文化、半坡文化、三星堆文化与河姆渡文化的发掘，用于盛酒和制酒的器具不仅有青铜的、金银的、玉制的，而且开挖的石器中也有酒具的出土。因此，有人认为酒在中国的出现约有8000年历史，仅从金文记载的“酉”字，距今已有7000年以上。

酒在中国文化中所处地位之重要，影响力之强大，是其它很多食品和饮料无法比拟的“无酒不成礼仪”、“酒逢知己千杯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等众多与酒相关的诗句，代代相传，耳熟能详。酒不仅能激励诗人做到“斗酒诗百篇”，而且也激励着多少将士们勇猛杀敌。唐朝诗人王瀚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都曾家喻户晓广为流传。酒成了中华民族的一种文化，成了政府和民间各种节庆、婚丧嫁娶，迎送宾客不可缺少的生活饮品。

我同酒业的接触，始于童年对农村制烧酒的了解，而真正和酿酒打交道，是在1960年于天津酿酒厂的实习和劳动。进入1963年，我在北京轻工业部发酵研究所工作时，同白酒专家熊子书、啤酒专家管敦仪、葡萄酒专家郭其昌在一个研究室工作。包括最近以112岁高龄辞世的酒界泰斗发酵所所长秦含章等前辈的言传身教，使我对中国的酒业发展形成了较完整的概念。1989年我被调国家科委新技术局工作后，负责全国生物技术的“六五攻关”也包括对酒业技术的开发等。1992年中国酒文化协会成立后，杜子端老部长又聘我做了酒文化协会的秘书长。几十年过去了，根据我的研究和感受，中国的酒业在历史上是有兴衰的，而这个兴衰的历史恰与民族的兴衰命运息息相关。而今70年来，中国酒业，无论白酒和黄酒，也无论啤酒和葡萄酒，都有了百倍、千倍的大发展，这都与中国人民的站起来、强起来紧密相连。国家强大了，人民富裕了，社会的购买力提升了，这才是酒业70年来快速崛起和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兴盛的动力之源。因此，酒业的兴盛应是民族强大的侧影和象征。

第二种感受，酒业70年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巨大成功。

七十年来我们的酒产业迎来了巨大发展。中国的酒业虽然经过几千年的变迁和发展，但在新中国成立时也还多为自产自销，或自给自足的小作坊。共和国成立后，党和政府立足于人民生活的基本需要，十分重视酒业发展，酒产业是五十年代最先发展起来的产业之一，除了北京、天津、上海各自建起较大型的国营酒厂外，不少地方也都建起了地方酒厂。在粮食紧缺、原料困难情况下进行了用不同杂粮造酒的试验。为了推进酒业发展，1958年成立了轻工部发酵工业研究所，开始了对各种酒类的研究和开发，在无锡轻工业学院和天津轻工业学院设立了相关专业，专门培养酒业发展所需人才。为了提高白酒生产效率，轻工业部多次召开白酒机械化会议，进行有组织的推动。改革开放初我们没有干红葡萄酒和干白葡萄酒，国家星火计划拨出经费组织专家，分别在沙城和昌黎两个酒厂研制成功干白和干红两种葡萄酒类型。同时推动了啤酒的技术改造及五粮液酒厂等对低度白酒的试制并打造出一批酒业品牌。当初为解决葡萄酒生产原料的匮乏，上世纪50年代末，周恩来总理访问保加利亚时带回600多种种苗，在天津建立了中保葡萄园，后经轻工部发酵研究所做酿酒试验后，选出了适合做葡萄酒的“赤霞珠”、“雷司令”等，在全国推广。

经过70年的努力，酒的种类更加齐全了，产量也有了百倍、千倍的巨大增长。我国酒业中，原先比较发达的是白酒和黄酒。啤酒和葡萄酒十分薄弱，直至改革开放之初，我国的啤酒产量才仅有50万吨，葡萄酒中干白和干红都是空白。而今中国白酒不仅出现了酱香酒、浓香酒和清香酒，而且造出了低度酒、中度酒和高度酒，从品牌看茅台酒、五粮液、泸州老窖、蓝色经典、水井坊、古井贡、汾酒、西凤、全兴、酒鬼、杜康、沱牌等都形成了酒的名品系列。黄酒也是一样，除了形成中、高、低不同酒度外，也形成了花雕、女儿红、三花、红曲等一批品牌和类型。葡萄酒方面，除了在国家星火计划主导下，填补了干红、干白的空白外，还造出了冰葡萄酒以及发泡酒和白兰地等，并先后获得了世界金奖，达到了质量与口味的高水平。啤酒的发展更是快速，青岛、燕京、雪花等品牌都得到了国内外市场的热烈欢迎，青岛啤酒节经常是盛况空前。

至2017年，啤酒产量已达4401.5万吨，白酒产量达到1300万吨，黄酒产量130万吨，葡萄酒产量100万吨，进口78万吨。而且随着酒业产量的增大，市场的扩展，整个酒业企业的面貌也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例如，1975年我在四川调查时，那里有65000家酒业作坊，当我们向四川省提出建议集中发展几个拳头产品后，四川出现了泸州特曲、五粮液、全兴、沱牌、剑南春五大酒业集团。贵州茅台，我在上世纪70年代去那里访问时，也才是一个院落不大的小酒厂，而今在茅台镇赤水河两岸聚集了数百家生产企业，相当一部分都是茅台酒的分支和系列。酒类企业不仅是面貌大为改观了，而且装备也都步入了现代化行列，例如沱牌酒1986年还是仅有5大间作坊的小酒厂，而后来仅是原料库都用了世界最先进的装备进行运转，与此同时还实现了企业的生态化、园林化，酒行业过去存在的脏乱差，已经一去不复返。使酒业生产，实现了全过程的机械化、自动化，随着互联网+的推进，酒业线上销售，物流运输都呈现出一种快捷、高效的新局面。

酒业70年，发展之快、变化之大令人兴奋、令人震惊、令人骄傲，不仅是酒类品种大大增多了，企业规模大大扩充了，生产效率大大攀升了，生产效益大大提高了，而且厂容厂貌更加气势恢宏了，企业文化更加高尚了，整个生产销售与管理实现了现代化、集约化、科学化、规范化、信息化。为国家经济发展、为人民生活的美好需要作出了令世人瞩目的巨大贡献。

第三种感受：酒业需进一步解放思想，搞好创新驱动。

随着我国经济体量的增大和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中国经济发展进入了新常态，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已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新动力和新目标。

酒业的发展也不例外，在这样的大形势下，要行稳致远，同样需要把创新作为引领酒业发展的第一动力，把高质量发展作为今后一个长时间的奋斗目标。

实事求是讲，酒业高速发展的时期已经过去，而要保证我们在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搞好供给侧改革，就必须在创新驱动方面下功夫。创新，既包括科技创新，也包括思维创新、管理创新、品牌创新、模式创新与业态创新等。为了在酒界落实好创新驱动战略，需要结合中国酒业实际做好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一是需要坚定发展信心，用好国内外两个市场。

当今，国际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特别是中美贸易战对我国出口美国商品加征高关税情况下，不少人对下一步的发展有些迷茫。为此，我们必须要坚定发展信心，用好国内外两个市场。我们既需要看到形势带来的不利影响，又要善于变危为机。一方面要看到我们中国是一个经济大海，有近14亿人的消费市场，另方面要看到我国对外扩大开放，特别是一带一路已经把我们的朋友圈扩大到100多个国家。我们要看到中国品味极佳的白酒和黄酒的国际市场还没有真正开拓，需要解放思想，抓住一带一路商机，大力拓展白酒与黄酒的国际市场。就像过去外国人不认中医一样，中国的白酒和黄酒因外国没有生产，而人们尚未了解它、认识它，而随着中国的扩大开放，中国地位的提升，我们的中医已走向188个国家，黄酒和白酒也一定会因中国的开放，引起国外更多人的关注和形成饮用习惯。再就是中国的葡萄酒总销量平均不到一人一年一升酒，同世界平均消费水平还有很大差距。随着人均收入进一步增长，这方面的需求也会大增。因此，仅从市场空间考虑，我国的酒业仍然有着巨大发展空间和广阔的市场天地。我们的国家仍然处于发展进行时，四化、双目标仍在推进当中，酒业的发展远没有接近终点，我们应进一步坚定发展信心，用好国内国外两个市场。

二是要加大研发投入和用好人才红利。

在激烈的国际国内竞争中，谁能够抓住技术创新的牛鼻子谁就能取得胜利。在酒的生产方面，据我所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研发，例如，很多人都说茅台酒之所以好，就是赤水河的河水好，离开了赤水河就做不成茅台酒。但从科学的角度讲，水是物质组成的，这里水究竟有哪些特点，哪些物质，我们不仅要知其然，而且需要知其所以然，不能迷信和盲从。70年代，泸州特区在远郊有一酒窖，我去看过，厂里认为只有那个窖能出优质老窖，其它酒窖就出不了高质量的老窖酒。后经探索，那个远郊的酒窖中含有大量己酸菌，己酸菌作用于乙醇可形成乙酸乙酯，为老窖增进了酒香。厂方据此，把老窖的窖泥挖出来用麦麸培养，由此扩大的新窖也有了老窖的己酸菌，于是高质量的老窖也就能够大量生产了。这件事可以说明，科学是需要探索的。名酒的生产并非是绝对不可移植的。酒业方面的创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研发的任务十分艰巨。

为了搞好创新驱动，酿酒行业需要加大研发投入。1985年我去日本三多利研究院，他们的研发投入占到企业销售额的15%，而我国除了任正非领导的华为能有10%以上的营业收入投向科技研发外，至今我还不知哪个企业的创新投入能够达到10%。据我所知，我们酒业的研发投入是很低的，在申请国家的研发投入方面也是极少的。下一步要搞好创新驱动，就必须加大研发投入。再就是要广纳优秀人才，成事在人，有高水平的人，才能办出高水平的事。1985年，我在美国硅谷考察时，他们的生产线上基本都是大学和大专毕业生，而我们因劳动者的文化水平低，造成了产品质量长时间内上不去。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一年有900万大学毕业生，每年有40万留学生归国。我们的酒业企业，一定要站高看远，要珍惜今日的机会，大量吸引创新人才，营销人才，外语人才等，要通过整个劳动大军和管理队伍的知识水平的提升，把酒业企业带上科学化、自动化、智能化的高水平。

三是要以信息化为抓手，以人工智能为引擎。

当今世界是一个信息化的时代，我们的酒业创新一定要以信息化为抓手，搞好互联网+，用好云计算、大数据。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人工智能，它作为新一轮产业革命的核心技术和驱动力已成为制造业的新引擎，必将进一步释放出历次技术革命与产业革命的巨大能量，推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各个环节的重构，催生更多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新模式，实现生产力的跃升。我们酒行业，在创新方面，要改变长期以来的落后状况，就必须抓牢这个抓手，推动人工智能与酒业的融合，促进酒业的弯道超车。

再就是对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一定不能置若罔闻。区块链是可用于众多领域的互联网的一个分支，必将促进互联网的发展和革命，它可以通过信息记录方式的创新，去除传统的中心化中介，保证信息不发生篡改，做到点对点高效传输，确保金融的绝对安全和交易的便捷等。

四是要用好物流和交通优化的营商环境。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我们经济发展的重要经验之一，经过70年的发展，先修路的工作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就，我们酒业的发展一定要用好物流和交通优化的营商环境，从中创造更大红利。

迄今我们有公路469.63万公里，高速公路13万公里，铁路13.1万公里，高铁2.9万公里，还开通12.71万公里内河航道，修起30388个码头泊位，建起民航机场245个。近年来快递物流已遍及城乡，为酒业获取原料，销售产品提供了极大方便。

物流作为经济发展的产物和动力，一定要引起酒业的重视，更好利用物流创造的营商环境，用好国际国内两种资源和国际国内两个市场，把酒业的发展推向一个新高度。

责任编辑：杨秀珍